陳子杰
近日,瑞典宣布廢除已實施7年的航空稅。這一政策逆轉旨在減輕瑞典國內和國際航空乘客的出行負擔,并希望以此促進旅游業發展,帶動國內經濟增長。消息發出后,國際航空運輸協會以及挪威航空等航企對該決定表示支持,國際環保人士對此則表達了強烈失望,認為這一政策逆轉是應對氣候變化的倒退行為。
“環保先鋒”向困境妥協
2018年,氣候抗議運動席卷全球,瑞典開始征收航空稅。航空稅的出臺源于北歐國家一直秉持的環保傳統,該稅種按照乘客的飛行距離分級征收,金額從76瑞典克朗(1瑞典克朗約合0.7474元人民幣)到517瑞典克朗不等。
相關數據顯示,航空稅施行后短期減排效果顯著。政策生效以來,降落在瑞典機場的航班數量下降超過35%,民眾出行方式向鐵路傾斜。在2019年世界自然基金會的調查中,23%的瑞典人表示主動減少了飛行次數,而同期火車客運量飆升至3200萬人次,創下了歷史新高。
然而,經過7年實踐后,航空稅引發的經濟代價也逐漸顯現。瑞典的航空旅行增長率在歐洲處于最低水平;瑞安航空因成本壓力過大,全面退出了瑞典市場,10座支線機場因客流銳減瀕臨關閉;瑞典北部偏遠城鎮受沖擊尤為嚴重,居民往返首都斯德哥爾摩的時間從1小時航班延長至10小時陸路,醫療、教育物資運輸成本激增。
收縮的航空業務,逐漸難以滿足瑞典國內和國際航空乘客的出行需求,加之2023年國內生產總值負增長及2024年經濟復蘇乏力,瑞典政府開始重新考慮征收航空稅是否必要。為緩解經濟困境,2024年,瑞典政府斥資9.8億瑞典克朗用于扶持航空業,并將政策重心轉向刺激經濟增長。這些都讓廢除航空稅提上日程。瑞典民主黨議員琳達?林德伯格在一場新聞發布會上表示:“廢除航空稅將降低旅客的出行成本,進一步刺激需求,提升航空公司的競爭力。”
政策逆轉引發不同聲音
航空稅廢除后,市場迅速作出了抉擇。瑞安航空率先宣布重返瑞典市場,并計劃新增10條直飛航線。緊隨其后,易捷航空宣布擴大在瑞典的運營網絡,挪威航空加快了招聘瑞典本土飛行員的步伐。國際航空運輸協會的回應是:“我們祝賀瑞典政府取消航空稅。這是個好消息,表明對航空乘客征稅在經濟上適得其反,在環境上是無效的。”該協會北歐和波羅的海地區區域經理卡特林?馬特森稱,廢除航空稅是“一項大膽且積極的舉措”。
圖為瑞典斯德哥爾摩阿蘭達機場,乘客在等待登機。
在旅客層面,政策調整帶來的紅利同樣迅速顯現,此舉預計將使從瑞典出發的歐洲航班票價降低80瑞典克朗,洲際航班票價降低325瑞典克朗。瑞典機場集團的數據顯示,北極圈內的基律納等偏遠機場客流逐步回升,此前因航空稅而形成的鐵路優先出行模式正被悄然重塑,區域之間的通行效率得到了顯著改善。
然而,這一政策反轉引發了國際環保人士的激烈反對。有環保主義者批評稱,取消航空稅破壞了瑞典在保護氣候行動上的領導地位。國際環保組織“負責任旅行”聯合創始人賈斯汀?弗朗西斯警告:“若瑞典政府不將稅收轉化為綠色技術投資,航空碳排放占比將持續攀升。”環保組織“自然守護者”甚至發起“拒飛瑞安”運動,呼吁民眾抵制低成本航空,以減少排放,捍衛環保成果。
瑞典行動帶來的思考
瑞典的政策轉向,進一步加劇了歐洲航空稅收政策的分裂態勢。近年來,歐洲各國在航空業碳減排與經濟發展的平衡問題上,呈現出各不相同的路徑選擇。
德國在2024年將短途航空稅從12.48歐元提高至15.53歐元,但受經濟壓力影響,已計劃于2026年回調。法國禁止開通2.5小時高鐵可達范圍內的國內航線,卻因為該政策僅覆蓋3條航線,被批評“象征意義大于實際效果”。丹麥自今年起推行階梯式航空稅,卻遭到瑞安航空的抵制,其直接削減了在丹麥的運力。這些政策差異背后,是各國對環保與經濟發展間平衡點的不同判斷。
目前,瑞典政府稱,已將原航空稅收入定向注資到航空業的可持續發展領域,并將繼續通過補貼新能源飛機研發的舉措來平衡減排目標,但具體的技術支撐和資金分配方案尚未公布。如何實現環保與經濟發展之間的平衡,仍是擺在瑞典政府面前的一道難題。
瑞典航空稅的廢除,是該國經濟增長與環境保護之爭的一個重要轉折點——當環保理想與經濟現實發生碰撞時,單一稅收工具難以承載多重目標,政策制定需要在科學與生存、長遠與當下之間尋找動態支點。正如瑞典氣候部部長艾芭?布什所言:“我們并未放棄減排目標,只是選擇更聰明的路徑。”
隨著2030年全球航空業強制碳配額時代的臨近,世界各國都面臨同一個挑戰——如何應對氣候變化與經濟發展的復雜性?它要求政策制定者既不過度依賴“稅收萬能論”,也不忽視市場規律,而是通過多元工具的組合、靈活的動態調整,在經濟增長與環境可持續性之間找到更具韌性的發展路徑。這不僅是瑞典的課題,也是全球各國在綠色轉型中需要共同探索的答案。